玛雅神话延伸原创系列

《蜂鸟恋歌》希巴兰奎&玛塔克汀

发表时间:2023-11-29 23:00

玛塔克汀2.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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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在山谷中邂逅了鹿灵的双子,被夺走了海螺,失败归来。但胡纳普不甘于此,便计划潜入鹿谷夺回海螺,并给森林的守护者一个下马威。而只一眼便对小鹿女动心的希巴兰奎,为了再次接触鹿,鬼使神差的同意了兄长的鲁莽计划。在潜入过程中,希巴兰奎隐匿失败,被白尾鹿精怪们关进了鹿谷的地下牢房,与外界的兄长失去了联系。

“是这个吗……”

“不是……”

“那么说……”

希巴兰奎迷迷糊糊地醒来,深陷无数眩晕的杂音中。头脑嗡嗡的,是因为刚才挨了记闷棍吗?好在没有明显的皮外伤,若是现在失血……

他摸索着沾满尘土的惨白肌肤,扶着冰凉阴湿的墙面,又听见了外面轻飘飘的絮语。

“对……并不是……那一个。不要让……和玛……公主见面。”

是一位女性的声音,放在白尾鹿的族群,大概是幻化成美人的雌鹿精魅。但希巴兰奎早已敏锐地抓住了对话的重点。

公主?指的是那个仙女吗?

他顺着墙壁,终于颤颤巍巍爬起身,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阴暗狭窄的牢狱。或许在地下,因为阵阵寒气从四处袭来,牢门处堆积着苔藓,仔细听还有滴落的流水声。

这是他最讨厌的环境,寒冷,湿凉,腐朽与自然的恐怖同时压向这不足七岁的孩子。

好冷……不妙啊。

希巴兰奎担忧起来,计算着时间。清晨的计划失败了,自己也晕了过了,但不会太久,因为身体还未出现严重的反应,看外头骄阳似火,约是不到正午。不管怎么说也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不知兄长和母亲……

而且,到了晚上这里一定是极寒的地狱吧。

“兄长……兄长、我该怎么做……!”无助的男孩跪在地上,看向小小的天窗,祈祷起来,“要从那里……吗?但是好小,我也够不着……”

但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到,更不敢大声呼救引来守卫。蜷缩在光线下,时间分分秒秒逝去,恍惚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就连平等的阳光也残忍地抛他而去,希巴兰奎这才再次慌张的去够天窗。这时,窗外一抹蜻蜓飞过的倩影让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奇迹……魔法……

虽不是强大的战术,但这个花里胡哨的魔法借由风神库库尔坎,传达到了两兄弟这边,胡纳普未把这煽情的玩意放在心上,但希巴兰奎成功过,那现在一定是最好的时机!

他屏息凝神,回忆着脉络的力量,在自己稀薄冰凉的血液中腾起……

“光辉璀璨奇迹绚烂之真爱魔法!”

愚蠢的名字,但有效。

嘭!奇迹的特效在小小的牢房里炸开,光彩熠熠之间——

“哔哔……哔!”

成功了!变、变成了一只小鸟!真的好小……蓝绿色的蜂鸟!但可以出去了!

顾不得那么多,希巴兰奎只想离开这个阴湿的地牢,迫不及待煽动高速的小翅膀,冲出了黑暗。

“哔——!”

阳光,花香,晃眼的新绿……

白天的鹿谷确实就如同四季长春的仙境,他穿过高树与灌木,想寻找一条能最有效避开鹿灵们的道路。但白天是白尾鹿们活跃的时间,到处乱飞的希巴兰奎小蜂鸟已经撞见了好几位婀娜的丽人。这些鹿在此化形,作为自然守卫吸收人类,他们的画皮美艳无比,是诱惑人类的把戏。虽然知道是这样的原理,希巴兰奎还是想起了那头小母鹿。

“哔哔……”

若是就这样离去,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呢?那天离开时,大的鹿灵很不愉悦,似乎觉得自己与兄长是冒犯神圣之物的粗鄙人类,下次可能不会再愿意带着小鹿女现身了。

想着想着,希巴兰奎小蜂鸟的眼睛里就泪汪汪的,他发出大哭的哔哔声,搜的冲进了一处满溢芬芳的花园。

“哔哔!?”

这是?!这就是仙境的花园吗?明明还是深冬,但放眼望去,此地繁花盛开,桃红柳绿,一条木石小径淹没花海,从外头一直延伸至世界树所在的方位。但来不及多欣赏,就有人影突然从外头进入了花园,也进入了希巴兰奎的视线。

反应迅速,马上转头冲入花圃,努力在其中隐藏身形,乞求现在小巧自然的自己不会被认出来。于是绿色的小蜂鸟在白色的烟草花上雀跃,装作吸取花蜜。

另一边脚步声也逐渐逼近,原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外面走进花园的内部,顺着小径,缓步前行。希巴兰奎马上就察觉了来者何人:正是上午命鹿将他捉拿的山谷之主塔克塔尼,旁边则跟着他的千金。

虽然希巴兰奎身处的花丛距离父女俩还有段距离,但花园僻静幽深,除了风与树叶的轻吟没有任何杂音,他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玛塔克汀。”是山谷之主先开了口,声音平缓却似乎在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今日我与天神交谈之时,你可有认真地接受伊西切尔大人的指导?你知道,他们都说你……心不在焉。究竟有没有在听从天后的指导。”

“是,父亲大人……我一直和伊西切尔大人在后屋,我有听呐。”

“那今日,她如何评价你的织品?”塔克塔尼的步伐放得很慢,但是小鹿女还是得艰难迈步才能跟上父亲。

“伊西切尔大人说……说……这个花……很好……”

塔克塔尼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向女儿伸出了手:“给我。”

“请父……过目……”声音变得比蚊子还轻的玛塔克汀,扭捏地将手里拽着的织布递给了父亲,然后不敢再抬头。

一块试做用的小方巾,上面绣着一些花草,虽然针脚生涩,一看就是初学女红的小女孩的手笔。

“伊西切尔大人当真是这样评价的?”

“是、是的……她说这样的花已经可以了,但是只有花,太单调……可是不知道、怎么样才绣出别的东西……”

……纺织的事情,你要多去问天舞。不过更加努力了,玛塔克汀,下个月开始要与同龄的孩子们一起参加夜课,但读写和纺织都不能落下。”塔克塔尼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依然要定期和我一起去壳龙水,将纺织作品拿给伊西切尔大人指点。”

“嗯……嗯、嗯咕……”玛塔克汀愈发泄气,发出奇怪的哼唧声,这样回应父亲。

“呃……”塔克塔尼似乎对女儿怪异的举动感到无奈。鹿的公主即使尽力在恪守常规,也难免会暴露出让家人都琢磨不透的本性。

看见父女俩往自己这里靠近,希巴兰奎却在思考刚才听见的名字,多么熟悉。

伊西切尔?他们也认识祖母吗?啊,也是,山谷之主一定是很厉害的神明吧,他们也可以去天上……前往伊特萨姆纳和伊西切尔两位天神的居所。

不知不觉,塔克塔尼与玛塔克汀就离躲藏在烟草花中的蜂鸟很近了。隔着一些花丛,希巴兰奎的目光逐渐被女孩吸引了过去。

可爱的森林公主还只是一头年幼的小鹿,但是就像传说中的鹿女一样,她现形为一位可爱的女孩,只露出毛茸茸的鹿耳和鹿尾。

自从吹响海螺号角后的初遇,希巴兰奎就总是在回想小鹿女的模样,着迷般地感慨她的美丽动人……就像现在一样痴迷,小蜂鸟希巴兰奎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这位装扮精致的女孩。

今天的玛塔克汀前去拜访天神,被套上了更加正式的小裙子,因为天气还寒,即便在温暖的鹿谷,她也披着绣着交叉白骨的黑色祭鹿披肩。平日编成松散麻花辫的浅棕色秀发也被精心绑在鹿角头饰上,点缀新鲜的鸡蛋花与碧绿的玉石。

希巴兰奎沉醉于今天格外耀眼的公主,许久才察觉到非常不对劲的事态:鹿公主竟然也在看自己。

玛塔克汀的步伐愈发飘忽,甚至侧过头去追寻蜂鸟的身影。

这怎么可能?连塔克塔尼都没有识破他的伪装……可是,都已经与她对上了视线?!

居然……对上了,她发现我了吗?但是……好可爱……

恐惧与羞涩同时袭来,希巴兰奎一方面害怕伪装失败,一方面又对与女孩四目相对感到心动不已。

稚嫩的脸蛋平和恬静,明月柔光般的银色大眼睛传来关注的目光……希巴兰奎觉得自己本就高速跳动的蜂鸟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膛中冲出来了。

“……”

玛塔克汀虽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过于关注花丛的异样还是被塔克塔尼察觉了。鹿王舒展了一下筋骨,询问分心的女儿。

“玛塔克汀,怎么了,又看到了奇怪的幻觉吗。”

“没有……”她虽然否认着,却依然死命盯住希巴兰奎。

“嗯……”塔克塔尼突然闭起双眸,深呼吸仿佛在感受着什么。突然他睁开银眸,反手抽出腰后别着的喷枪,行云流水间朝着希巴兰奎所在的方向射出了夸张的一击。

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自然的神力划开空气,径直劈向烟草花丛。瞬间爆炸声燃起,无数烟草叶满天飞舞,白色的烟草花也支离破碎、摇摇欲坠。

“吡——!?”希巴兰奎虽然没有被直接击中,当然如果被射中那一切也都结束了——所幸,他只是被气流甩飞,凄惨地砸落到了地面上。

啪叽——

强烈的冲击让小鸟重重摔落,希巴兰奎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就像今早的遭遇一样,他一天之内第二次失去了知觉

“……”塔克塔尼重新站挺,活动手腕,顺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奇怪,我明明感觉到了令人厌恶的气息,就在这个方向……是错觉吗。”

“父亲大人,好粗鲁

“抱歉呢,玛塔克汀。把你心爱的花园弄乱了。”他似乎有在反省,微笑着伸手试图去扶摸女儿的头顶。

但是玛塔克汀滋溜一下就窜出了父亲的触摸范围,往花丛里跑去。她四处探寻,接着就俯下身,捡起一团绿色的东西。

“玛塔克汀,小心。不要把织布机跌到地上……”塔克塔尼在小径上看着女儿撒野,似乎有些担忧。但玛塔克汀完全没有听从父亲的警告,为了捡起那只青色的小蜂鸟,她直接弯腰,任织布机的带子滑落,一起埋进了尘土。

……”玛塔克汀赶紧抬起左手,将织布机捞起重新挂在肩上,但是她最在意的还是手中这只可怜的小鸟。

女孩拎着小鸟的翅膀,将宛若尸体的小小躯体提起,暴露在夕阳的温暖光辉下。

蓝绿的小蜂鸟,长长的喙,小小的脚爪。它鳞片一般的羽毛在阳光不同角度的折射下,透出五颜六色的光。玛塔克汀掂量了几下这只奇异的小可爱,没有任何反应。

别担心,它没有死。虽然很可怜,总之就放在这里,便会自行苏醒离去的。”塔克塔尼只一眼就确认了这只小鸟的生命状态,“玛塔克汀,今晚你要继续练习纺织,回房后让他们把晚餐送去,抓紧时间。”

“呐。”玛塔克汀点点头,但是却没有打算丢下这只小鸟。她当着父亲的面,将蜂鸟塞进了领口。

“……”塔克塔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破天荒地没有多言,也没有阻止女儿。

这一切希巴兰奎都不知晓。

还挺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浪漫地被带进房间的——贴着心仪姑娘赤裸的胸脯,在她体温的滋润下被安然无恙地保护着。

因为当他头晕目眩地苏醒之时,已是身处昏暗的室内。

玛塔克汀换上了更加温暖舒适的常服,正在给蜡烛点火。希巴兰奎发现自己待在石桌上的针线筐中,枕着一团棉花。转头看向高窗外的天色,或许已经过去了个时辰,旱季的夜晚总是来的特别早,橙红色的晚霞在远远褪去,天空即将被暗蓝吞噬。

……还有点痛。

不过没有被囚禁,那就是没有被识破?

希巴兰奎试着扑棱一下小小的翅膀,这微弱的声响也被玛塔克汀敏锐的鹿耳捕捉到了。她簌地竖起大鹿耳,猛然回头,用银眸注视着乱动的蜂鸟,虽看不出悲喜但是发出了温柔的呢喃。

“醒了……太好了。”

玛塔克汀将室内的灯火都点燃后,房间内终于充满了亮光,便坐在桌子前,开始进餐。

仆人端来的晚餐早已凉透,不知为何她到现在才食用。

或许是在整理织具……?希巴兰奎看着房间地面上乱七八糟摊开的材料这样推断着。

再看向玛塔克汀的晚餐,精美的碗碟中,令人惋惜的装了一点朴素的食物,怪不得小公主吃得兴致缺缺,只是机械地将野菜沙拉往嘴里送。玛塔克汀吞咽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舀起一勺玉米粥递给在针线筐中注视着她的小鸟。

“蜂鸟……应该吃花蜜吗。”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合理,但没有办法得到花蜜,正犹豫要不要缩回勺子,希巴兰奎早已低头开始啜吸玉米粥。

他当然不是真的蜂鸟,这只是一个小把戏。而且这个小把戏非常厉害,就算施法者失去意识也不会自动解除。不愧是那位仁慈的神明传授给后人的爱情魔法。

”玛塔克汀看着小鸟吡吡喝着玉米粥,终于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但是希巴兰奎却觉得糟透了,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难喝的玉米粥,作为原材料的玉米的品质并不好,加工也少了许多工序,最后熬出来的粥半生不熟又寡淡无味,真亏公主喝的下去。

幸好他现在只是一只迷你的小鸟,喝不了多少就可以停下。玛塔克汀乖巧地吃完了剩下那些尴尬的食物,起身去取来了一个盒子。

她在蜂鸟面前打开了精美的盒子,里面居然是一排可可点心。缀着辣椒与各色香料的巧克力让希巴兰奎大吃一惊,他很少能见到这么高级的点心。

“喏。”

玛塔克汀将一块巧克力放进针线筐,示意小鸟享用它。然后她自己回到了织具中间,开始穿戴织布机准备夜晚的练习。

希巴兰奎并不想独自呆在桌上。他现在有些恢复了力气,于是马上扑棱翅膀,跳向桌沿。

“哔哔——”

发出噪音试图引起玛塔克汀的注意。

……”玛塔克汀已经跪好了,犹豫地瞥了一眼蜂鸟。

“哔——!!”

“……”

“哔哔、哔哔哔哔哔——!!!”

他奋力拼搏的结果就是,鹿的公主终于妥协,将他接了过来。现在小蜂鸟可以自由的蹦跶在织布机上、玛塔克汀的肩上,或是她的胸前。

“我今天……我这几天必须掌握织出花纹的技巧。”她居然对着一只鸟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太寂寞了,“如果去上夜课,就会变得很忙碌

“哔。”蜂鸟却听懂了她的不安,乖乖站在小女孩的肩膀上,贴着她毛茸茸的鹿耳抖抖毛。

“如果,我也有妈妈,她会像其他小鹿的妈妈一样,温柔地教我吗。

“哔哔……”

“呼”玛塔克汀轻轻嗤笑了一下,拿起梭子,开始挥动。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天已经完全黑了。玛塔克汀在安静的室内来回舞动梭子,咔哒咔哒地排列织线。

一开始希巴兰奎还新鲜地四处张望,观察女孩的卧室布局,但是很快就困顿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被折腾地找不着北,现在总算安顿下来,困意一下子就涌上心头。

玛塔克汀的房间十分温馨,冰凉的石屋用层层叠叠的藤蔓垂花铺满墙面,墙上还挂着数根华丽的鹿角——似乎是她的手杖。除了精美雕花的石桌,就只有床是石制的。但是床上铺了多层柔软的棉垫,又摆上了各式各样的抱枕。

封闭的空间温暖干燥,隔绝了夜晚所有的恐惧,在摇曳的烛光下,希巴兰奎沉浸丝丝香甜的气味,倾听织机运作的声响,缓缓合上了眼睛。

“哔哔——”

玛塔克汀听到小蜂鸟在她肩头的呓语,显然对这段被陪伴的时光十分满意,她保持着自己织布的动作,没有因为怕打搅蜂鸟而放轻。

“希巴兰奎……希巴兰奎!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如果碰到了鹿的女人,一定要逃走!”

“不要被欺骗了,这只是厄运的邂逅……你本是永不坠落的晨星,鹿的女人会将你拽到黑暗的大地!”

“哔!!”

希巴兰奎猛地弹起,脱离了梦境,同时一个趔趄滑下了女孩光溜溜的肩头。

看上去呆愣迟钝的公主,居然快速伸手,接住了小小的鸟儿。

“哔哔——?!”他很想说话,呼唤兄长的名字。因为在梦中对他焦急劝阻的正是胡纳普。

希巴兰奎这才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与兄长断联太久了。

兄长一定急坏了吧,说好遇到危险就马上折返,没想到在牢狱中变成蜂鸟的魔法成功了,飘飘然混进了鹿的家中。

兄长本来就很恐慌鹿女,他对那个传说深信不疑,害怕失去狩猎的神力。如今自己在鹿的领域失去音讯,不知道兄长急成什么样。

“怎么了,饿了吗。”玛塔克汀贴近掌心的小鸟,嗅了嗅颤抖的它,“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在发抖。”

毕竟只是个年幼弱小的孩子,意识到自己身陷魔窟后,希巴兰奎一下子害怕地颤抖起来。

虽然鹿的公主是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儿,但依然是属于那边的存在,如果自己第二次被山谷之主捉住,不知会被如何对待。

“哔哔……”

“你真可爱。”玛塔克汀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抚摸小鸟的羽毛,与他湿漉漉的大眼睛对上视线,“很害怕吗……我会保护你的。父亲大人说……会飞走。我不想你离开

“哔?”因为小公主过于温柔的话语,希巴兰奎逐渐放松了警惕,不再抖动,但同时也偷偷将梦境中兄长的警告抛之脑后。他试着扇了扇羽翼,飞到了织机上。

冷静下来后,不得不开始考虑回去的计划。希巴兰奎看向这间屋子仅有的一扇小窗,居然已经用木板盖上了。那只有等到天亮,公主离开卧室的时候趁机逃跑,身为蜂鸟的自己一定不会被追击。

玛塔克汀见他恢复了常态,升了个懒腰。

“织了多久了……还是没有信心。你觉得怎么样?”

她抬起头,鼓着腮帮子严肃地询问起一只鸟。

希巴兰奎往爪子下面看,才注意到女孩已经织了一段。只是,织物的内容实在是不敢恭维。该说奇特呢,还是混沌,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小女孩能织出来的玩意……好吧,小母鹿

“哔……”

小蜂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过于前卫与抽象的东西,只能发出尴尬的哔哔声。

“果然还是不行吗……之前一直照着伊西切尔大人的模板练习花卉,我想试试看自己看到的东西。”她思考了一会,又缓缓地继续说,“这是你

“哔哔哔——!!!”小蜂鸟激烈地跳起来,大叫着。

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东西!

似乎在这样抗议。

……”玛塔克汀沮丧地别过头,自己也觉得对不住可爱的小鸟,“你确实娇小又明艳,但是在我看来,真实的你应该是这个样子……”

“哔!!!”

“好吧,父亲大人和伊西切尔大人应该也不会认可……我不能再搞砸了。”小小年纪的公主老成地叹了口气,看向气鼓鼓的小蜂鸟,“除非是像你这样可爱的……。像你这样的鸟儿,你的羽衣,一定可以。

原本打算结束练习的玛塔克汀,将织坏的作品取下丢到了一旁,再度拿起了梭子。这一次,她认真地观察站在织布机上的小鸟,开始编制它的姿态。

希巴兰奎察觉自己是被当做了模特,不再乱动,配合地站立。

就这样,玛塔克汀前所未有地沉浸于纺织练习,居然第一次织到了深夜。虽然也只完成了一半,但小鸟的喙与半个翅膀已经成型。玛塔克汀活动酸痛的手臂,看向为了摆造型浑身僵硬的蜂鸟。

“今天就这样。谢谢你,伊西切尔大人肯定会喜欢这个图案,父亲大人也会高兴……”

她摩挲了一下自己织出的半成品蜂鸟,似乎十分满意。起身后,玛塔克汀取来一个葫芦碗,将里面的玉石颗粒全部倒在针线筐里,然后扯来更多棉花,铺成了一个舒适的小床。

“哔哔!”

蜂鸟被女孩的小手温柔地扫进了棉花床中,有一丝迷茫地左顾右盼,直到玛塔克汀将碗放在枕边,希巴兰奎才明白她是要与小鸟一起安睡。

玛塔克汀坐在床沿,解开自己的发辫,用骨梳打理起棕灰色的柔顺秀发。

“今天……好开心。虽然去伊西切尔大人那里很紧张,父亲大人也觉得我还织得不够好……但是捡到了你,真好。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鸟。”

“哔!”

那种感觉又来了……!

希巴兰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变成蜂鸟、不,应该说是自从与这个女孩相处开始,就总是觉得心神荡漾,脑子里飘忽忽的。她说着这些话语,即使语气平淡甚至有些无情,还是会猛然击中他的心脏。

“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以织出更生动的图案。父亲大人希望我成为善于纺织的女孩子,他说那样就可以成为英雄的妻子。英雄……是谁呢。”玛塔克汀放下梳子,摇晃小脚丫,“我想成为英雄的妻子,父亲大人会开心。他总是在叹气,英雄会来拯救我们吗?如果英雄不来,我可以拯救大家吗?

“哔……”

“对了……也把你介绍给父亲大人。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了,明天让父亲大人给你起名。噗噜噜”小公主发出奇怪的笑声,似乎就这样决定了。

但希巴兰奎心里却腾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慌。他从来没有这么抗拒过,哪怕是被鹿王囚禁,哪怕是刚才担心兄长。

不想见到山谷之主还是其次,他最抗拒的居然是“成为宠物”这件事。为什么她会这样开心……鹿的公主喜爱的、需要的只是一只小鸟宠物吗?我难道得一辈子装作一只蜂鸟,才能接近她吗?

希巴兰奎被不成熟的思绪冲昏了头,他挣扎着飞扑到地上,也吓到了玛塔克汀。小公主俯身去捞它,然后下一瞬间,小鸟消失了,腾起的烟雾中星屑飘扬,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狼狈的小男孩跪坐在地上。

“啊。”

玛塔克汀本想捉住乱飞的蜂鸟,但是现在不知为何与一个男孩四目相对了。她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任由男孩抓住自己的袖子。

“你叫……你叫玛塔克汀!”还是希巴兰奎先开口,他当然认识到了解除变身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但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我知道了你的名字,玛塔克汀!”

“你……”

玛塔克汀知道他是谁,那个前段时间吹响海螺的不敬之人。其实她也没有忘记这件事,因为那两个孩子很神奇,虽然与自己同龄的模样,却胆大无比,时常胡作非为。其他鹿灵甚至天神们都说起过他们的劣迹。

玛塔克汀望着男孩色泽妖冶的荧光绿眼眸,一瞬间的恐惧让她缩回了手,慌忙起身后退了几步。

“!”她下意识的举动似乎让希巴兰奎大受打击。男孩也站起来,但因为伪装了太久的蜂鸟,一下子没习惯自己的双腿,险些摔倒。

看到他不协调的动作,玛塔克汀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然后问出了让人困惑的问题。

“你是……太阳吗?”

“呃?”

“你是真正的太阳吗?”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是希巴兰奎!”他却以为女孩在询问名字,不假思索地抱出了自己包含太阳一词的名字。

“你为何从天而降……是为了我吗?”

从天而降?是指变成蜂鸟掉下来的事情吗?

“呃……其实……”希巴兰奎本想如实交代自己出于下策的变形,但是看到玛塔克汀的眼神,又忍不住想去顺着她的意思说出不合常理的发言,“是的……我想见你、无论如何也想再见你一次!”

“太阳……太阳英雄。小鹿女这才轻柔地伸手,触摸男孩的脸颊,却在接触到后迅速缩了回来,“好凉。你生病了。”

“啊,不是!这个是……”

他慌乱地摆手,但此刻玛塔克汀已经意识到了真相,支着下巴。

“小鸟,就是你。……骗子。”

“呜……?!”她说的没错,他确实假装成一只无辜的蜂鸟,博取了她的信任。所以希巴兰奎涨红了脸,完全放弃自尊一般说出了不经思考的发言,“我可以……变回蜂鸟,一直做你的宠物……”

“噫。”

被嫌弃了。

玛塔克汀露出了从未展现过的复杂表情,盯着卑微又思绪过于混乱的男孩。

不过多亏了这个奇怪的表情,希巴兰奎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也顾不上自己刚才奇怪的言行,央求起公主。

“那么我会离开的!我只是来找回那个海螺……没有其他的意图!求你不要告诉他们,特别是鹿王,天亮之后我会回去的!”

听闻此言,玛塔克汀精致的小脸突然一沉,仿佛被触及了什么不愉悦的地方。

“你刚才说,是为了我才坠落的,现在又要轻易离开吗?”

“不是、啊……怎么这样……”他又急又怕,居然红了眼眶,啪嗒啪嗒落下了滴泪,“我是真的……很想见你。但是兄长说必须要把海螺拿回来,我想只要吹响海螺你一定会出现,就像上次那样……”

“父亲大人说,你们是无理的野孩子,所以要没收天子的海螺。野孩子是什么,没有长辈与家族的小孩吗?”

“我们有家……”希巴兰奎抹着眼泪,结结巴巴地坦白起来,“只是偶尔会进山里打猎……海螺是巴卡巴大人送给我们的,如果弄丢了怕他责怪,所以我才潜进来……”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是巴卡巴听了都要气昏过去的程度。但鹿的公主却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你不是坏人。海螺在父亲大人的房间里,我带你去

“真的?”他欣喜地跟上女孩,但是看着她莽撞的背影又担心起来,“我就这样跟你出去吗?”

“嗯。”玛塔克汀一把拉住小男孩,推开了房门,“没有锁……父亲大人还没有回来。大人们去开会了

于是希巴兰奎跟着小女孩在空旷的石廊上前进,起初他紧张地不得了,但是走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也逐渐放下心来。

她拉着我的手……

希巴兰奎低头看向两人牵着的小手,心儿咚咚直跳。

女孩的手好软,热乎乎的,像兄长一样充满健康的活力。她也不再在意那份冰凉,紧紧地握住希巴兰奎的手,生怕他迷失在鹿的深居。

“那个……谢谢你。”他轻声说道,试图与女孩搭话。

“我很在意,那天的海螺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父亲大人都说不要理会了……但我还是想去看看。所以,如果是你吹的话,我还会出现的。”

“!”

“到了。”

说话间,两个小孩就站在了一扇被植物掩埋的大门前。玛塔克汀熟练地上前推开它,娇小的身躯嘿咻嘿咻地移动木板,希巴兰奎赶紧上前帮她一起推门。

玛塔克汀看着他露出了小小的微笑,随后两人一起钻进了内屋。

说是内屋还不太合适,隔间后面肯定才是更宽敞的主卧。现在他们只是在进门的玄关处。

玛塔克汀踮起脚,在墙上的布袋中掏来掏去,却没有找到海螺。

“真的在这里吗?”希巴兰奎焦急地注视着四处翻找的小公主,担心鹿王会不会突然出现。

“唔……”她推开布袋,看向希巴兰奎,“你来找。既然巴卡巴大人将海螺给了你们,那它一定与你们有缘。你可以感知到它在哪里。”

“?”从未听说的说法。希巴兰奎迷茫地环顾四周,没有任何感应,四周一片死寂。

“怎么样,闭上眼睛呼唤它。”

“这……”他像是被耍了一般晕头转向,焦急地巡视房间,情急之下开始乱报线索。

“那、那个篮子里!”

“是父亲大人没洗的披风

“门后面的隔板下!”

“是父亲大人的凉鞋

“那……那或许在里面?”

“……”玛塔克汀怀疑地盯着男孩,终于对他拙劣的表演起了疑心,“那个海螺,真的是巴卡巴大人……”

就在这时,女孩自己中止了对话,她的耳朵一抖一抖,听见了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父、父亲大人……回来了!”少有的惊慌失措,女孩瞪大银色的明眸,紧张地扑向男孩,拉扯他的手臂,“怎么办,有什么办法……你可以隐身吗!快点隐身

“不、不会啊!”

“父亲大人……!”

塔克塔尼心事重重,但是当他推开自己的房门打算去取玛塔克汀闺房的锁时,发现女儿正在地上趴着。

“玛、玛塔克汀?”山谷之主懵了一瞬,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一晕的头脑保持清醒,尽量理智地向女儿提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唔”古怪的小公主抖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起身,跪坐在地上。塔克塔尼马上敏锐地发现她的怀中抱着什么。

是那只蜂鸟。

“父亲大人,我是来找海螺的。”玛塔克汀将手里的蜂鸟展示出来,“它醒了,我想用那个海螺给它做一个床,看起来刚刚好呐。父亲大人不在,我就自己找了。

“……”塔克塔尼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这只小巧的鸟儿,半晌才舒了口气,“好吧,反正也没有用了。”

他伸出手,海螺居然就在他的手中。

啊。”玛塔克汀乖乖的接过海螺,翻来覆去地查看。塔克塔尼也松着筋骨走进了房间。

“方才在四方预言中请示了巴卡巴大人,这个海螺……确实是他赠予外人之物。”

玛塔克汀沉默着摩挲海螺,又看了看心虚地移开视线的小蜂鸟

“虽然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再见到那些野孩子,更不必要将海螺给他们。你既然要,那就拿着吧。”

塔克塔尼取来锁,扶起呆住的女儿一同回房。像往常一样,玛塔克汀本来就位于最深处的闺房又被塔克塔尼用多重守护封住。玛塔克汀也不知道父亲究竟在害怕些什么,不过她也不在意父亲的过度保护。

现在,回到了自己房间的玛塔克汀终于敢与蜂鸟搭话了。

“已经,不会再有别人了。没有人会接近上锁的这儿,直到天明

蜂鸟挣扎了几下,噗地冲出怀抱,又一次砸在地上变回了小男孩。

“呜哇!哈……哈、咳咳!”希巴兰奎狼狈不堪地喘息咳嗽,被吓得不轻,“怎么会,居然成功了……幸好成功了啊!”

“我、我还不是很会这个魔法……这才是第二次变成蜂鸟,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让我变什么的……”

希巴兰奎看上去委屈极了,玛塔克汀却没有在意这个,她只是将海螺递了过去。

“对不起,怀疑了你。果然,是巴卡巴大人给你们的海螺。你没有骗我。

希巴兰奎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沉默地接回海螺,轻声道谢。

“明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带着蜂鸟,鹿谷边缘将你放飞一直往前飞就是人类的地盘。

“嗯,谢谢……”希巴兰奎紧紧抱着海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们鹿,会很讨厌我们吗?我们住在山谷外面,又会进山打猎……”

“我,没有讨厌人类……”玛塔克汀稍加思索就摇头了。哪怕眼前的男孩会变成蜂鸟,她也依然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父亲大人说,只要顺应自然,适当的索取也会得到自然的恩赐。你若是有想从山谷获得之物,就要给予山谷同等的代价。”

“我、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打猎……虽然我们需要猎物,但是打猎这种事不是我喜欢的活动。”他盯着烛光下格外煽情的女孩的面庞,鬼迷心窍地倾吐出了这般说辞,“如果在山中可以再遇见你,我想这会是我最想向山谷乞求的……”

“……”玛塔克汀第一次与人类的男孩打交道,也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发言。她瞪着希巴兰奎好一会儿,突然贴近害羞慌张的男孩,指了指他怀中的海螺。

“那你吹它……我记住了那个声音,我的耳朵很好,很远就可以听到。然后我会来找你

“诶、你……你可以自由地出行吗?”

“嗯。除了晚上必须要在房间里……就像现在。白天没有课,我可以去林中,现在父亲大人已经允许我独自去林中了,毕竟山谷里也没有什么危险之物”玛塔克汀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许会去壳龙水,不过不是每天都去。”

“那、那我可以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召请你吗?”

“嗯……可以。我会到那个附近等你的。

“等、等我?”希巴兰奎受宠若惊地捂住海螺,眨巴着大眼睛,“我不知道……

朋友……人类是这样说的呐。鹿灵是动物的妖精,但我们也有这样的概念。族人、家人、友人、敌人……我觉得,我和你一样,有着一样的感情,可以做朋友。

“啊、啊……”被呆然的小母鹿一大串的发言惊到的希巴兰奎结结巴巴,许久才再次道谢,“我、我当然希望能和玛塔……玛塔克汀你做朋友!”

“别担心。明天你就可以回家。”她意外男孩还在害怕,拉着他走向自己的床,一起坐在了床沿,“睡觉吧。这个抱枕给你。”

希巴兰奎将海螺拴在腰间,结果枕头,之间是一个顶部还冒着须须的玉米头保证,画风有些诡异。

“……”

鹿的公主的品位确实很独特,希巴兰奎枕着这个抱枕,与小鹿女挨着后辈,浅浅地歇息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玛塔克汀揣着迷迷糊糊的小蜂鸟来到了鹿谷边界,将她的第一位朋友送上天空。小蜂鸟展翅飞离,顺着晨雾与寒风回归了那片开垦中的玉米地,与后方的茅草屋。

文章分类: 角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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